安闲从“内侍”这两个字当中,听出了一点欺男霸女的味道。
胡管家忙回身解释道:“这夏柳,乃是这南郊别院的仆从管事。对别院中大小事宜掌握的最清楚,所以把她留在您身边随时听呼,替您来总领协调楼中的各项杂事。”
“这丫头可是咱们雄关城的名门闺秀,琴棋书画样样精通,哪怕您用不着她,留着在身边说说话也是好的。至于‘内侍’……那只是个叫法……”
管家讪笑着凑到安闲身边压低了声音说道:“请公子担待!我总要留一个名义上照顾您起居的人,才好回去跟我家大人交差,您就看在老朽尽心尽力的份上,假意应承一番。您实在不喜欢,不理她便是了。”
安闲没有搭话,而是背着手走到了那个名叫夏柳的女子跟前,上下打量着。
夏柳看着眼前这个邋里邋遢形同乞丐还猥琐盯着自己的新主子,一想到以后要朝夕相处,甚至……她感觉一阵阵的反胃。
此刻她心中苦涩万分。
想自己原本出身名门,甘愿投身这远郊别院为奴为仆,为的就是有机会凭着容貌身段、才识修养,委身于那位大权在握的守备将军,救夏氏满门脱离苦海。
可谁能想到,忍辱负重两年来,不但连那吴将军的面都没见到,反而今天要被赐给一个不知从哪来的野人。
他看自己的样子,就像一头饥渴的野兽。
想想以后的日子……
若不是身负重责,夏柳真的想一死了之。
可叹!天命难违,身不由己。
她只能咬牙坚持。
夏柳勉强自己保持着可人的微笑。但微微抽动的嘴角还有躲闪的眼睛,已经将她心中的抗拒展露无遗。
“你是最好的?”安闲突然发问。
夏柳脸上笑容一窒,精致的嘴唇微张着,却说不出话来。
这时管家上前解围道:“是的公子!夏柳从小接受的便是大家闺秀的礼仪教导,无论样貌才艺还是侍主迎人,都是上佳之选。她本来是给……嘿……她就是最好的。”
管家话说得遮遮掩掩,不过安闲从他那股莫名的笑意里还是读懂了,所谓“内侍”绝不是“留在身边说说话”那么简单。
“是不是一定要在我身边留一个‘内侍’你才能交差?”
“留与不留当然全看公子的意思。”管家脸色一下苦了下去:“要是您愿意体谅老奴的苦衷,那真是……”
“好!那我就留下一个。”安闲话锋一转,“不过,我不要这个最好的。”
管家和夏柳脸色同时一变。
管家是惊讶,夏柳是惊喜。
“那您的意思是?”胡管家问。
“谁是这里面最差的?”安闲对着众人高声问道。
最差的?
众仆从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,没人出声。
在场的虽然都只是下人,可那也是从千万人中拼杀出来的“下人中的上等人”。
没人会愿意承认自己是最差的那个。
“谁是最差的一个?”安闲又问。
仍是无人作声。
面对安闲这个突如其来的奇葩要求,连胡管家一时也不知如何应对。
正当一筹莫展时,人群中一个怯生生的声音说道:“我感觉……我应该是最差的……”
安闲循声看过去,人群最后举起一只纤细的手。
“你到前面来说话。”释怀招呼道。
仆从自动分作两列,露出最后面一个身着淡黄长裙,头发蓬松的女孩。
女孩走到安闲面前,害羞的笑着,现出两个好看的酒窝:“公子好。”
安闲看着这个不修边幅的女孩,心中没来由的生出一股亲切,也笑了:“你说你是最差的?”
女孩点头,不等她说话,胡管家先拦了出来。
“公子,这孩子才来三个月,连起码的主仆之礼都没学会……”
安闲扬手示意他不要再说,饶有兴致的问向女孩:“你叫什么名字。”
“李笑。”
“你凭什么说自己是最差的?”
“因为我刚来三个月,还什么都不会。”
“你清扫整理做的如何?”
“还在学习呢。”
“琴棋书画可精通?”
“书读过一些,别的不会。”
“那你可会服侍人?”
“还没学到那里。”
面对“主子”的质问,李笑毫无惧色,“不会”得理直气壮。
安闲想了想,又提了个问题:“你觉得我是什么,你又是什么?”
这个奇怪的问题让李笑歪起脑袋想了好一会才答道:“你是公子,我是……我是李笑啊。”
她眼睛里闪烁着疑惑,似乎在说“你问的不是废话吗?”
李笑的回答,让一旁正庆幸逃过一劫的夏柳脸色大变。
她是南郊别院的仆从管事,手下教出了敢犯主仆大忌的丫头,若是追究起来她逃不过罪责。
管事此时也是满脸阴沉,对李笑的表现非常恼怒,正想着要如何惩罚。
谁知,安闲却哈哈大笑道:“终于有一个正常一点的人了。”
安闲手一指被笑得发蒙的李笑,对管家说道:“那个內侍,就是她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