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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0.
刚归队我就去找上级领任务去了。
为了保证任务顺利进行，我需要扔掉以前的手机卡。
“趁现在还有时间，你想给家里人再报个平安也可以。”
我犹豫了一下，还是拨通了电话。
“怎么了？”
顾乔安那边很乱，但更多的是学生的欢呼声。
还有陈子期唱歌的声音。
我隐隐可以推测出那边是在办什么晚会。
顾乔安见我没说话不耐烦的又问了一句。
“有事能不能直说。”
我捏了捏手机开口：“我以后可能不回去了。”
顾乔安没听清，但一旁的顾菀听见了。
她对我骂骂咧咧的。
“要滚赶紧滚，别在家里找存在感。”
后面的话我没有听清楚。
也不想再继续听下去了。
我挂断电话把手机卡亲自掰断扔进了垃圾桶里。
上级安慰似地拍了拍我的肩膀。
“这里永远是你的家！”
11.
我没有想过自己还有回来的那天。
但十五年后，我顺利完成任务又回来了。
只是物是人非。
1.
十五年前。
我挂断电话后，顾乔安又给我打了两次。
但没打通。
她眼皮跳得厉害。
一旁的顾菀也是心不在焉，连陈子期叫她都没听见。
最后顾乔安先开口说她回家看看。
“你就在这儿陪子期吧，这是他第一次表演。”
顾菀敷衍的应了声。
可在顾乔安走后，她的心却越来越乱。
“二姐，我表演的怎么样的？”
他连问了三遍，顾菀却一直听不清胡乱回答晚上回去再吃饭。
终于陈子期忍不下去了。
他大声问她怎么了。
“凉生说他要走了。”
“他走就走呗，”陈子期冷着脸嗤笑，“他不是经常用离家出走来威胁你们？”
回过神的顾菀瞥了眼他的脸色后皱起了眉。
“你这话什么意思？”
陈子期见她有些生气，连忙变脸赔笑。
“我没有什么意思，我就是觉得哥哥可能就是在说气话。”
顾菀没有再理会他，而是给顾乔安打过去了电话。
“他在家吗？”
“没有，小舅家也没有。”
顾菀脸色变了又变。
不知道为什么，她心慌的厉害。
陈子期可以看出她的情绪变化，但却还想和以前一样让自己受伤来吸引她的注意力。
他故意摔倒在地上向正在打电话的顾菀求助。
可得到的只有她一句不耐烦的驳斥。
“自己站起来不就行了！”
顾菀拿着手机匆匆离开。
而另一边，顾乔安一直在逼问小舅。
“他自己胡来你还帮着他一起胡来吗？”
小舅抿唇。
“你现在倒知道着急了！”
不知道过去多久，他才又开口提醒。
“中秋只放三天假！别以为谁都跟你们一样是老板！”
听到这儿，顾乔安肉眼可见的松了一口气。
她给顾菀打了一通电话说我应该是回部队了。
顾菀淡淡应了声但并没有立即回家。
她买了去边疆的车票，连夜去找我。
顾菀一夜没休息。
而顾乔安回了家。
她鬼使神差的推开了我曾经住过的房间。
我的房间是她亲自设计的，大到家具小到茶杯。
可现在其他人霸占了这些。
顾乔安眼神暗了暗，转身跑去了杂物间。
她记得她把我的东西都放在了这里。
可找来找去也全都是陈子期的东西。
她打电话问陈子期杂物间先前的东西去了哪里。
陈子期不以为然的说他扔了。
“你扔了？”
顾乔安声音陡然增大。
“大姐，你先别管这些，刚刚我摔倒了二姐连一句关心都没有，反而还骂我笨。”
顾乔安有一瞬错愕，她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。
她突然觉得这些年她太溺爱陈子期，以至于让他真的觉得他才是顾家人。
纵使顾家欠陈子期，可这么多年了。
她们给陈子期提供的经济帮助远是他亲生父母提供不了。
反倒是她们的亲弟弟，这些年似乎受了不少委屈。
陈子期没有察觉到顾乔安的情绪变化，他还在控诉她们对他关心不够。
顾乔安却没有向以往一样惯着他。
“你觉得谁能对你关心够...那你就去找谁。”
13.
顾菀要求见我。
碍于任务正在执行，上级对她说我因救火去世了。
“事发突然，没有来得及通知家属。”
顾菀顿时一阵头晕目眩，耳鸣声爆炸。
她听不清楚上级后面的话，只一味呢喃着不可能。
“明明昨天他还给打了电话。”
但上级拿出的证据又让她不得不信服。
顾菀脸色白的可怕，她紧紧抱着几件我宿舍留下来的衣服小声地喊着我的名字。
可怜又凄惨。
上级见了却只是抿了抿唇。
“原本你们是有机会好好跟他相处的。”
顾菀的记忆空白了两秒，随即似大江大河般涌入脑海。
“要滚赶紧滚，别在家里找存在感。”
这句话在她耳边重复着。
她眼神涣散，身体打不住地颤抖。
直至最后她崩溃出声：“不是的，我不是真的想要你走的。”
后来她是被人送回来的。
可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却很不好。
顾乔安见状连忙问这是怎么了。
“二妹？”
她的声音拉回了些顾菀的思绪状态。
顾菀一把抓住顾乔安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。
“姐，凉生他...他死了。”
不过几个字，可却像一颗颗炸弹在顾乔安的脑海里爆炸。
短短几秒，她就倒地不起了。
14.
小舅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我去世的消息。
他冲上医院就开始骂顾乔安姐妹俩。
“你们是害死凉生的帮凶。”
小舅说，都是她们过分偏袒陈子期才逼得我远走边疆。
顾乔安哽咽。
她只是不想顾家欠陈子期。
她没有想过要伤害她的凉生。
“他发高烧都不敢跟你们说，要不是晕倒你们怎么会把他送到医院？”
顾乔安面目痛苦的想要矢口否认。
可似乎她的所作所为真的是伤害了她的亲弟弟。
小舅从精神恍惚的顾菀手里夺走关于我的衣物。
她一下尖叫了起来。
从得知我死讯的那一刻，顾菀好像就疯了。
小舅置之不理。
“你们要是真的有心，那就跟陈子期断绝关系。”
“顾家把他抚养长大已经够了！”
顾乔安一边痛苦的安抚着她妹妹，一边又深深的谴责自己。
如果当初她没有接陈子期回来，她的凉生现在应该很幸福吧。
15.
顾乔安出院后就去学校找了陈子期。
她打算给他一笔钱就此结束他们的关系。
顾乔安正想给陈子期打电话叫他出来。
可目光一转，她在一棵树底下看见他和一个中年男人鬼鬼祟祟的。
她好奇走了过去。
只听陈子期低骂那个男人不要脸。
“这些年我给了你多少钱！做人还是要讲良心！”
男人嗤笑。
“良心？你他妈有良心吗？”
他用当年车祸的真相羞辱陈子期。
“你那个时候多大，好像也就上小学吧，居然能想到用钱收买我！”
“闭嘴！”
陈子期急了。
“二十万太多了，一时半会儿我拿不出来。”
“那是你的事，我这边只给你三天时间！”
他们丝毫没有注意到一旁气红眼的顾乔安。
她从来没有像此刻般憎恨，憎恨到她想千刀万剐了他们。
可忽然又想起。
她的凉生曾经和她说过。
但她做了什么。
她打了他一巴掌。
啊啊啊！
顾乔安愤恨到失语。
她恨自己为什么当初没有相信凉生。
他从小到大都那么乖巧。
她怎么就站在了一个外人旁边。
顾乔安颤抖着狠狠拍打自己的手。
她真的错了。
她真的知道错了。
16.
十五年后。
我顺利完成任务。
上级给我授予了不少勋章。
战友们都视我为大英雄。
我荣升为少校，同时也得知了上级替我向家里人隐瞒的善意谎言。
原本想着将错就错。
可我没想到的是顾菀看见了我。
自从“我”去世后，她进行了长达十年的心理治疗。
她接受不了这个消息。
她更接受不了她对我说的最后一段话是辱骂我的。
精神状态稍微好些后，她就搬到了部队周边的城市。
她每天都会来。
她经常在大门口一坐就是一整天。
看见和我相似的兵人，她眼神就亮的发光。
“凉生，凉生。”
可在确定不是我之后，她就又开始大哭。
“对不起，我以前说的讨厌你的话都不是真心的。”
上级说她这几年挺可怜的。
确实。
她以前可爱干净了。
现在却是一副流浪者的样子。
顾菀不敢离我太近，可又努力瞪着眼睛不眨。
好像靠近我就会消失，好像眼睛眨了我就会不见。
她甚至连话都不敢说。
我对她似乎也没有那么憎恨。
可也没有了对亲人的敬重与爱护。
我只是淡淡朝她点了点头。
顾菀吃惊地捂着嘴巴，直到我离开她才哆哆嗦嗦的给顾乔安打电话。
“我...我看见凉生了。”
17.
顾乔安来找我的时候我已经回去了。
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跟小舅打个招呼。
如果他不介意来边疆，我也是愿意让他搬过来的。
小舅头发白花花一片。
他看见我后嚎啕大哭。
“我以为...我再也见不到你。”
顾乔安带着顾菀又匆匆赶到小舅家。
令我有些吃惊的是。
顾乔安居然和小舅没什么区别。
甚至眼角纹比他还多。
也许是工作太累了吧。
顾乔安站在我面前紧张不安的搓手。
她想开口和我说话，但又不知道说什么。
最后，她跑去厨房做饭。
饭菜全是我以前爱吃的。
顾菀也没敢和我说话，她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盯着我。
直到午饭结束，我带着小舅出门散步。
顾菀连忙追着赶来，根本不管前面有没有人。
顾乔安苦笑去扶她。
“你二姐...”
话到一半她顿了顿改成了称谓。
“顾菀现在脑子这里不太好，你别多心。”
我没有什么太多的表情。
也许是这十五年来我成长了太多，有些事我都看开了。
我淡淡点头扶着小舅出门。
身后的顾菀一下就急了。
“凉生，我家凉生要走了。”
“姐姐不是真的想要赶你走的，你回来好不好？”
她的语气几近恳求，双目也是赤红一片。
可纵使这样我仍没有回头。
顾乔安的声线染上一丝颤抖，像是极力压抑着自己什么情绪一样。
“顾菀，他一会儿就回来。”
这话她重复了两三遍。
似乎是在安慰顾菀，也似乎是在说给自己听。
18.
晚上，顾乔安敲了敲我的房门。
我以为她是有事。
结果只是来这里对我说些无足轻重的话。
“对不起。”
顾乔安来这里之前给自己做了很大的心理建设，她极力想要掩藏自己的悲伤与痛苦，可在轻轻唤了声我的名字后，她所有情绪的隐藏全被击溃。
她失声痛哭，整个人看起来越发憔悴老态。
我没有安慰她，只是用极其平淡的声音说了句没事。
十五年了。
我早就不是以前那个毛头小子了。
“回家。”
躲在门后面的顾菀偷偷望着我。
她想要我回家。
“他走了，我们回家。”
我们心照不宣的没有提陈子期这个名字。
却又都知道他是指谁。
十五年前，陈子期以敲诈罪行被顾乔安送了进去。
出狱后，却又被和他一起入狱的中年男人的妻子撞伤。
他全身瘫痪又没有钱治病。
最后流落街头好像被冻死了。
顾菀走过来想要伸手拽我。
可我退后了一步。
“该睡觉了。”
第二天，顾乔安顶着一双红肿的眼睛起来做早饭。
小舅看见后叹了口气。
昨天去外面散步的时候，他对我说了顾乔安和顾菀这十多年的生活。
顾菀精神不正常，手里总是抱着我以前的衣服。
她甚至还自杀过。
小舅那一段时间忙坏了。
他得一直盯着顾菀。
她好不容易好些了又瞒着他们跑外地了。
而顾乔安没日没夜的工作以此来缓解她失去弟弟的痛苦。
“她还学会了抽烟。”
小舅说她的房间根本不能进人。
“全是烟味儿，熏得人根本无法呼吸。”
小舅对我说她们真的后悔了。
他说他从来没见过她们姐妹俩这个样子。
我知道，他也是想问我会不会原谅她们。
可没有恨，哪里谈原谅不原谅？
我是真的不恨她们，但也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亲近她们。
当个不远不近的亲戚挺好。
顾乔安把饭做好端出来后，顾菀一直帮我夹菜。
她说我以前最爱吃这些了。
对，是我以前最爱吃的，但现在我觉得吃什么都一样。
“小舅，我明天就回去了，你确定不再考虑一下跟我一起去边疆？”
话落，一阵沉默。
顾乔安和顾菀同步掉筷子的声音打破了尴尬的气氛。
小舅笑笑摇了摇头。
“人老了，就想魂归故里。”
19.
四十岁的时候，我和一个本地女孩儿结了婚。
婚礼入乡随俗。
我通知了小舅，他通知了顾乔安和顾菀。
不是我还在计较过去，是我没有她们两个的联系方式。
婚礼当天。
她们两个来了，但却只是作为来客吃了顿饭随了礼金。
敬酒时，她们红着眼祝福我新婚快乐。
顾菀比以前精神了。
她的状态也好了很多。
她和顾乔安显然有很多话要跟我说，可最后我太忙了，实在没有顾上和她们说过。
再见面，是在我儿子顾礼的满月宴上。
其实期间她们也和我联系过。
但每次都说不上几句话就挂掉了电话。
我挺忙的。
各种事务要处理。
儿子出生后我被调回了老家。
我们这才有了见面的机会。
顾乔安又老了。
她头发白的不成样子。
小舅让她去染发她不去。
“五十多岁的人了不搞那一套。”
顾菀看着比她年轻些，她正专心逗顾礼。
可每次喊着喊着就喊成了我的名字。
虽然回了老家，但也只是逢年过节才和她们有些来往。
我们的关系终究回不到以前。
0.
顾礼三岁的时候，顾乔安生了一场大病。
小舅让我去看看她。
“顾菀现在这个样子也没法一直照顾老大。”
出于人情，我抽空去了医院。
疾病快要抽干了她的精气神。
她恹恹地躺在病床上，全身瘦的跟个棍子似的，一眼看过去还有些害怕。
她看见我后，弯了弯唇。
她想跟我说话但没什么力气。
我也没说什么就是来这里看了她一会儿。
临走的时候看见顾菀提着盒饭往这边赶。
她喊住我的名字问我吃饭了没。
“佳佳在家做好了，我回家吃。”
顾菀脸上的笑僵了僵。
“回家吃好，回家的饭菜是热乎的。”
顾乔安还是没有挺过冬天。
她把名下的股份还有遗产全都留给了我。
而顾菀也在第二年开春自杀了。
她给我留了封信。
1.
信的内容。
对不起凉生。
我和大姐时常都在想，如果我们没有接陈子期回家，我们也许还是幸福的一家。
但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。
我们和他一起伤害了你。
即使不是本意。
中秋放假你回来的时候，我其实挺高兴的。
看见你发高烧晕倒在地的时候，我心跳一下就停了。
后来你打电话跟我们告别。
在我说完伤害你的那句话后，我就后悔了。
我跑去找你，可得到的只有你去世的消失。
我真的害怕了。
我也真的承受不住失去你的痛苦。
他们都说我精神不正常，其实我只是不想掩饰自己心里的悲伤。
我知道都是陈子期害的你，我也知道他以前曾对你做过的坏事。
所以他在监狱里并不好过。
可纵使这样我依旧是恨的他牙痒痒，可我最恨的还是自己识人不清。
我知道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。
我除了能留下封信表达我无尽的歉意外，似乎也没有什么了。
.
顾菀名下的东西也全部都留给了我。
我请人整理她们的东西时，发现了她们的衣柜里放了很多我小时候的东西。
有破烂的玩具车还有小学用的课本。
工作人员问我怎么处理。
我想了几秒，让他们全部扔掉了。
她们留给我的财产我也全都捐给了需要帮助的人。
没有她们，我的生活依旧在继续。
“爸爸，你看外面的树发芽了！”
我顺着顾礼的视线望去。
一片勃勃生机的景象。
冬天真的过去了。